在城里寒窗苦读十数年,一朝考入荒凉的闵行,我是断然没有机会天天向丽娃河问好的。我只能笑谈我们的樱桃河,幻想哪天丽娃的水也滋润滋润我们可怜的闵行人。
初见丽娃河,是在校车驶入中北校区后。转过桥,便见到那清澈的水。于是知道什么叫柳暗花明,于是知道武陵人望见桃花源时心里该是何等惊艳。河上有莲叶,莲叶何田田,于是不禁想着盛夏时分莲花该是多么绚烂,心中的佛祖也能坐在莲台上了。
河边是静静的栈道,日复一日沐浴在丽娃河水的柔波里。我见过午后的阳光如何照在栈道的浅纹上,人们闲庭信步,欢声笑语。还有情侣,华东师大的情侣总是不少,还有情侣互相依偎,从一个个单身男女前幸福地走过,让他们重新思考人生。
丽娃河真的有关于爱情的故事。那是在上海被称为冒险家天堂的黄金岁月里,一个十月革命后从北国南逃的白俄贵族买下了这片土地。他的女儿向往自由,竟与一个身份低微的中国男子相爱。白俄贵族恼羞成怒,从中阻扰,终使这位年轻的姑娘绝望投河。这条河从此有了这位白俄姑娘的名字——丽娃。
樱桃河哪有这浪漫的故事,哪有这静美的河边小道,有的只是一片片荒芜的浅坡。坡上野草丛生,稀稀落落长着几棵瘦小的树。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,河水也离不开河岸的装点。闵行的一对对情侣们断然不会走在樱桃河畔的浅坡上的,如果真有,那才叫经受爱情的考验,我想这样的情侣终能修成正果。
樱桃河的夏天尚有行道树为我遮阳,到了秋冬,只剩闵荒特有的寒风伴我努力学习了。这风堪比玉门关的风,送别了一朝又一代的征人,只留下闺中的女子愁对黄鹂。风中更夹在着樱桃河的水气,既寒且阴。在那时更想念丽娃的水,想念丽娃岸上轻拂的风儿。丽娃河畔的风,才是江南水乡的风,才是能让丽娃爱上那个幸运又悲哀的中国男子的风啊。
丽娃的岸美,水也美。水是生机勃勃的淡绿,长着莲叶,也容下许多欢快的鱼儿。常见到岸边有不少老年人垂钓,钓的乐趣胜过钓到鱼的乐趣,于是人乐鱼也乐。依我浅见,丽娃河上该放几只白鹅,便有白毛浮绿水,红掌拨清波的诗意了。
白鹅在樱桃河断然活不下去,因为这河里尚且活不了什么鱼。也苦了偶尔见到的在岸边偷偷垂钓的人,拿根简易的自制鱼竿,长坐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前的草坪上。有时我想,他们堪比那直钩垂钓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呢。
我曾站在丽娃河畔,长久地看着河水静静流去。于是想着自己在大学剩余的日子。四年看起来很漫长,可是不也会眨眼而过吗?丽娃河通着苏州河,苏州河流向黄浦江,黄浦江又汇进长江口,最终融进广阔无垠的大海里。光阴如影如梭,过去的日子恍如梦中的梦。
我也曾站在樱桃河畔,注目樱桃河水。那是夜晚的樱桃河,夜色里的樱桃河最美。黑夜笼罩河岸,让人看不清河岸的荒芜。路灯的光与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光、宿舍楼的光倒映在河水里,一抹抹橙白恍如点在河水里的金火,烧起梦幻般的夜。
樱桃河也有美的视角。只是区区几处,却因此更显珍贵。那是站在浮桥上,望见两岸柳树低垂,饮着河水。水杉茂密地生长,不远处是马鞭草的淡紫花影。到了秋天,杨柳枯去,又有一排排叫不上名字的树,热烈地盛开着红叶之花。
我有学地理的朋友,常去测樱桃河的水位;又有学生物的朋友,常去取样河水,观察河水里的微生物。樱桃河俨然成了闵行校区最大的实验室,为一代代学子辛勤付出。那位学地理的朋友和我讲,樱桃河其实通着丽娃河。听到这个消息我诧异万分,不禁感慨地理学的美妙,于是想着哪天丽娃的柔波也流进樱桃河里来了。
在我看来,想让樱桃河焕发出不逊于丽娃河的美,得先编个和丽娃河一样浪漫的故事。比如有个叫樱桃的小丫鬟,和少爷私奔未成,最终投水而去云云。哎呀,黑着黑着樱桃河,不禁也和樱桃河有起感情来了。